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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家/考古學家/博物館學家──曾昭燏
文學家/考古學家/博物館學家──曾昭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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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家/考古學家/博物館學家──曾昭燏

文學家/考古學家/博物館學家──曾昭燏(文物館週記178)

希望您為我個人著想,為中國考古學的發展著想,我學什麼東西最有用處,趕快回信給我,因為我在暑期中必須決定下期的計畫,您既然不憚煩的指教夏鼐,希望您也能不憚煩的指教我。(1936.6.19《傅斯年檔案》II-460 )

這是曾昭燏第一次寫信給傅斯年,也是影響曾昭燏學術方向的關鍵。曾昭燏(1909-1964),湖南湘鄉縣人,文學家/考古學家/博物館學家(套用現在的流行用語,就是「斜槓」女性)。她於1933年畢業於南京中央大學國文系,畢業後進金陵大學國學研究所。1937年獲倫敦大學考古學碩士學位;1937-38年在歐洲進行博物館考察,曾在德國柏林國家博物院和慕尼黑博物院學習。回國後任職中央博物院籌備處,1949年後任南京博物院副院長、院長。

曾昭燏早年求學專攻文史,其同學,著名書法家張隆延:「我一生欽佩的女詩人,也只是曾小姐一人。」,可惜她的詩詞小品文多已流散。1935年她到英國大學Courtauld Institute of Art師從葉茲(Yetts),這時期在葉茲門下的中國留學生有吳金鼎(字禹銘)、曾昭燏和夏鼐。但很快的她和夏鼐都不滿意,後來夏鼐想轉學,寫信給李濟,李濟和傅斯年商量,傅回函:「此等外國漢學家,每以收羅中國學生炫人,然我們可以向之學者甚少。兄與禹銘在彼,恐只備他顧問而已」,傅斯年信末:「聞曾女士亦在Yetts處,弟意乞便中告之。」因此,曾昭燏寫信給傅斯年請求協助:「希望您也能不憚煩的指教我」。


1941年,李濟主持在四川彭山漢代崖墓發掘的主要參加者。

前排左起:吳金鼎、王介忱、馮漢驥、曾昭燏、夏鼐;後排左起:高去尋、李濟、陳明達。

(引自《四川彭山漢代崖墓》)


雖然傅斯年的回信無法見到,但從曾昭燏的覆函可知傅斯年的建議:「您所說的以『博物館學』為研究之目的,我想是最好的方法;一則中國於此道尚不甚發達,專學此者似尚無人,二則於我自己也較方便;所以我決定向此方面進行,現在即在柏林兩博物館做『古物保存』的實驗。」(1936.9.30《傅斯年檔案》II:460-1)日後曾昭燏成為著名的博物館學專家,給傅斯年的第一封信是關鍵。(DRM)

⇨傅斯年紀念室



附錄:〈曾昭燏致傅斯年函〉1936.6.19《傅斯年檔案》II-460,收入《傅斯年文物資料選輯》頁214-215

傅先生:

原諒我第一次寫信給您,就麻煩您看這樣長的信,還要麻煩您請您答覆。

前兩個星期,夏鼐給您寫與他的信給我看,您和他討論他求學的問題,並要他轉告我,我很感謝您的好意,所以今日冒昧的寫信和您商量。

本來呢,我們在此地讀書(Courtauld Institute)可學的甚少,正好您信上所說的「外國漢學家每好收羅中國學生炫人」我是去年春天來的,因為那時吳金鼎已回中國去,找不到人商量,經人介紹糊裏糊塗的就進了學校,上了一學期課,當然就感覺了。所以夏鼐來的時候先來找我,我就很坦白的告訴他,要他到University College去,但他也為環境包圍,而到了此地,其中詳情,他已經寫信告訴您的,他在此地當然不滿意,所以要轉學。我呢,本來去年暑假就可以轉的,因我一念的「難為情」,同時時間太匆促,不容我有考慮和商量的餘地,所以沒有轉。

當然在此地也有相當的好處,第一是倫敦大學各學院的課程很多,我們可以自由的去聽講做實驗,例如這一年來,我和夏鼐、吳金鼎三人都在其他學院上課,夏鼐上的尤其多,第二論文可以馬虎一點,而騰出較多的時間來學習其他的課程,不過根本而論,我們到外國來,應當學外國的東西,中國考古是無從學。

您信上說「中國考古學之發達,須有下列專科之研習者

1. Prehistory 

2. Egyptology

3. Assyriology (including Orient, Asia Manor)

4. Classical Archaeology

5. Byzantine and Arabic Arch

6. Indian Arch

7. Oceanic Arch

8. American Arch

但是在英國,對於考古並不十分完全,例如5. 7. 8. 是完全沒有,關於「史前」的考古,愛丁堡是很有名,但因地方小,錢太少,設備不十分充足,劍橋似乎也有一點,但我們不十分清楚。您信上說「中國學史前的已有數人」勸夏鼐不必到愛丁堡去,所以我們也用不著討論,關於Classical的,倫敦大學和牛津都有,但多注重於藝術,尤其是雕刻,似乎和我們無大關係,「印度考古」倫敦大學也有少數的課程,但十分的不完全,倫敦大學考古部份最好的要算「埃及學」,其次便是「近東的考古」,包括米索波大米,伊蘭等。夏鼐大約決計學埃及學,我本來也想學埃及的,已和教「埃及學」的教授接洽過,他表示歡迎,但夏鼐既學此,我不想學了,因為用不著兩人同學一種。夏鼐勸我學「近東」的一種,巴比倫或伊蘭,並勸我放棄一切科學的課程,如「測量」「製圖」「地質」「人類學」等等,而專從事於「文字」和「歷史」的研求,將來以近東的一種文字和文化發展的歷史與中國的相比較,也是很有用處,我自己想也是這個方法最好,因為我在中國的時候,比較於文字和歷史用功多,而於科學用功少,但我許多的朋友反對說既然有時候何不多學點歐洲的文字,何必學這種「死語」幹什麼,愷姐也是反對的一個,愷姐說「與其學埃及巴比倫的東西,不如學點梵文」,但我知道學梵文的中國已經有了,陳六哥和許地山就是有名的,您對於此事覺得如何?

我還有私人的問題,我在國外讀書,以前是家裏供給,現在是老文供給,但老文收入有限,做多能供給我一年。所以我在英國,只有一年了,您給夏鼐的信說:「不必學有所成,既學到半途而返,猶有用處」。假使我把這一年的工夫,專學近東的一種文字和歷史,您覺得有用沒有?

您信上又說「夏鼐與吳金鼎從葉茲讀書,無非備其顧問」當然呢,我也是顧問之一,但我在此地讀書,或者可以藉葉茲的力量,得到一筆獎學金,可以延長一年或兩年,此事雖不可必,但有五分可能,本來是互相利用的性質,他利用我的學識,我利用他的金錢,也無所不可。我假使得了獎學金,便勢不得離開此地,而勢不得不應酬式的寫篇論文,但寫個關於中國東西的論文,不到半年就完了,橫豎是騙人的,他們也不懂,而我可以利用其餘的時間,來學其餘的東西,您以為如何?

現在我總結的問您幾個問題:

(一)假使我不能得獎學金,那我在英國只有一年的時間,我應當學什麼?還是學點科學的方法?還是學一種文字和歷史?不讀學位,在中國有沒有關係?
(二)假使我能得獎學金,則在英國尚有二年或三年的時間,除寫一篇論文外,其餘的時間,應當向那一方面研求?

我沒有寫信和老文商量,也沒有和家裏其餘的人商量,因為他們於中國考古界情形完全不懂,於外國考古學,尤其不懂,冒昧的寫信麻煩您,希望您為我個人著想,為中國考古學的發展著想,我學什麼東西,最有用處,趕快回信給我,因為我在暑期中必須決定下期的計畫。您既然不憚煩的指教夏鼐,希望您也能不憚煩的指教我。您知道老文很深,一定能相信,我一切的話都是真的,最後請您看完此信,即刻撕掉,不要給別人看,敬請

近安並問懷姐的好,回信請寄〔按:地址略〕   

曾昭燏 謹上 六月十九日